乘火车横穿美国

ivan2017 1.12万浏览 2020-07-16 发布

疫情宅家，终于有时间写拖了半年的火车旅行。2019年年末，面对十天的圣诞新年假期，在最后一分钟订了火车旅行。途中有码字和拍照，但回来之后一直放着没有整理。经过半年的沉淀，现在可以好好对这段旅程做个总结，告别过去，致敬未来。即使现在不能出门，但心里总记得那些美好，总怀有希望。

火车旅行的想法是受Derek Low的Across the USA by Train for just $213的启发。好处是住和行的问题都解决了，只带衣食就可以出发。具体的操作方法是先买一张15天内坐8次的通票（8 segments in 15 days rail pass），价格$459（Derek本尊当年是$429，$213是在提前订票的前提下）。再用这张通票去订各段的车票，出发前到车站取票。如果中途不停，横穿东西岸一共四天，包含两班火车：三藩到芝加哥的加州和风号（California Zephyr），以及芝加哥到纽约的湖滨号（Lake Shore Limited）。根据日程安排和班次衔接，我自己又加了一段从洛杉矶到三藩的海岸星光号（Coast Starlight）。从铁路图上可以看到，东西岸之间还有其他路线，或是从南到北，留待以后继续发掘吧。

从洛杉矶的火车站出发。So it begins.

海岸星光号是从洛杉矶到三藩一段是沿着海岸线前行。火车很高，上下两层。登车的时候根据目的地安排车厢，座位则是随机的，有的会问想要靠窗还是靠走道。海岸星光号因为是换票的时候可以选座位，所以就提前要了左侧靠窗的位置，听说可以看海。就坐之后，写着座位号的小纸条需要别在车顶行李架的边缘，方便乘务员安排座位。座椅和飞机座椅差不多，只是更宽些，座位之间的距离也更大。座椅靠背晚上睡觉的时候放下来，几乎可以放平。

从洛杉矶出发是上午10:10。从车窗望出去，近处是街道房屋，棕榈树点缀其间，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峰，天边近乎白的浅蓝，以及大朵纯白的云。没过两三站，仿佛一下子就离山很近了，能看到裸露的山石和一簇簇绿色的植被。一转头，另一侧也是山。近十一点的时候开始预约餐车午餐和晚餐。餐车开放后会按照时间一批批地用餐。一张桌子坐四个人，少于四人会拼桌。

关于火车上的吃，餐车提供午餐和晚餐，菜单很简单，一种沙拉，汉堡，牛排，鸡肉鱼肉。点了一份沙拉。火车上最稀缺的就是新鲜水果蔬菜，一份简单的沙拉算上小费二十刀。至于好不好吃，我吃了一次就再也没去了。卧铺是包午餐和晚餐的。

除餐车之外，餐车下层还有一个小卖部，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开放，卖些微波炉加热的食品，泡面，小零食，咖啡，饮料之类。还卖酒，啤酒，小支烈酒。也有热水供应。车厢里只提供冷水，热水得到小卖部问乘务员要。

午餐接近尾声的时候，车窗里忽然出现一片海。赶快结束沙拉，到景观车厢。此后的两个小时，火车都行驶在海边，从晴朗艳阳高照，海水呈现不同的蓝色，到阴云密布浪高风疾，窗外一片雨雾，再到雨过天晴，眼前的海渐渐被山取代。对了，风景好的地方手机一般都没信号。

如果没拿到理想的座位，可以到景观车厢欣赏风景。车厢两侧都是大玻璃窗，视野非常开阔。无论是读书，写字，赏景，聊天，都是极好的。缺点就是风景好的路段座位比较紧俏。

晚上八点多到了San Jose。San Jose有朋友接应，赖在朋友家一天两夜。朋友不辞辛苦地带着没到过西岸的土包子去了三藩，开在101公路上，瞻仰了AMD，McFee，Seagate，Google，University Road。走了金门大桥，遇到了巡桥的志愿者队伍；转了艺术宫，看了沿路精致漂亮的小房子；到了九曲花街，从山顶上开下来；在唐人街吃饭逛街买菜，还特意绕道去了大华。晚上回到家，小朋友看卡通，大朋友看美剧，朋友陪我坐在沙发上边看82年的金智英边聊天。久违的感觉。这是另外一篇文章了。

第二天一早赶火车前往三藩以北的Emeryville，加州和风号的始发站。火车时间比较早，考虑到火车站所在区域不是很安全，朋友亲自开车送我到车站。一个小时后到了Emeryville。在候车大厅等，火车进站广播会通知。当听到去芝加哥的6号火车来了，大家纷纷从候车大厅出来，在指定位置排队。这个时候才仔细看了火车的布局，车头两节，行李一节，之后是卧铺两节，餐车一节，观光车一节，普通车厢三节。普通车厢的乘务员着普通制服，卧铺乘务员还有复古的制服大衣和帽子。车上可以容纳三百乘客。最高时速79MPH。普通车厢登车也是根据目的地划分，像我这种坐满全程的要到靠前一些的车厢，短途的在靠后的车厢。

火车早上9:10出发。从Emeryville到三块馒头，一路上的景色并不出奇，只是离海很近，窗外就是海，仿佛铁轨就架在海中间。在即将出海湾的时候，远远望见了金门大桥。之后是山脉和湿地。两侧的景色变得有些单调，赭色的山石，黄绿的树木。

午饭泡的自加热粉丝。自加热食品在火车上绝对是霸主一般的存在，只需要走到车厢中间的饮水机接一杯水，倒进盒里，等一会儿就好了，操作简单，又适合中国胃。再次感恩朋友绕道带我去大华买自加热食品。吃过饭迷迷糊糊睡着了。睡了一阵睁开眼，窗外出现了积雪。之后没多久便出现了白雪皑皑的山和苍绿色的松树。偶尔能看见松树上的雪簌簌地滑落。火车应该是行驶在半山腰，窗外就是悬崖，另一侧是更高的积雪和松树。从半裸露的山石上看出积雪很厚，至少有八寸。大自然真是很神奇，一州之内，早上还是阳光明媚，下午已经是白雪皑皑。雪似乎到Reno就停止了，Reno是离太浩湖最近的站，很多人在这里下车。

Reno之后，窗外的景象逐渐变成内华达州土黄土黄的山，一丛丛辨不出颜色的苔藓类植物或是小灌木。不时有河流贯穿其中，那种不大但湍急的河流，好像是某条大河的源头那样。河边往往有一种红褐色的灌木，给一片黄褐中增加了一些颜色。

从东岸到西岸，时差一直没倒过来。依旧在早上七点醒来，只不过当地时间是凌晨五点。之所以是五点而不是四点，因为盐湖城过后就进入了一个新的时区。窗外一片漆黑。车厢里很安静，车顶的蓝色荧光灯和地板的紧急出口灯发着蓝幽幽绿幽幽的光，有助视物。有转弯的时候，从车窗能看到车头，车厢外侧的底部有一排绿色的荧光灯，车头灯雪亮的一束光，能照见颇大的范围。

天亮后第一个车站是犹他州绿河市。就是那条从华盛顿州流淌至犹他州的名声不怎么好的绿河。车站很小，像个巴士站。小小一个站牌写着Green River, UT，落了雪，未及拍照就已经过去了。

九点过，进入了科罗拉多大峡谷地区。两侧都是赭色的岩石，突兀地拔地而起。岩石的纹路和颜色都不尽相同。可惜不懂地质学，不能分辨一层层岩石先后覆盖的形成次序。广播说今天会沿科罗拉多河东行至丹佛。沿途有小镇，油价$2.59。远处是白雪覆盖的崇山峻岭。看路牌，已经从昨天的80号公路到了70号了。

科罗拉多的山给人的感觉更雄奇。看着从中生代就这样沉默矗立的山石，草甸，残雪，总想起银翼杀手里的那段独白：I've seen things you people wouldn't believe. Attack ships on fire off the shoulder of Orion. I watched C-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 near the Tannhäuser Gate. 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, like tears in rain.

在Grand Junction的时候下来走了走。因为到得早，停留的时间便长些，乘客纷纷下来舒展四肢。天气预报显示室外温度33度，空气湿凉，没什么风也并不觉得冷。从火车尾部走到车头，发现第二节车头有轰鸣声以及烟雾冒出，猜想动力装置大概在第二节。因为是在科罗拉多境内，所以广播除了正常的禁止吸烟之外，还特意加上禁止吸食大麻。

午饭前后到了Glenwood Springs，附近就是滑雪胜地Aspen。这一站上来百多人，大概是滑完雪回家的。两侧都是雪山，脚下科罗拉多河不宽但水流湍急，两岸残雪，天还下着雪，但河流不结冰，在一起有种奇特的感觉，好像这是有温泉的地方。

午饭是自加热小火锅。在雪山和飞雪的背景下看着水蒸气升腾，有种近乎过年的温暖。

整个下午都在雪山中穿行。手机没什么信号。

四点过暮色开始四合，山林间忽然就起了雾气，开始只是远山间的岚霭，很快车窗外就一片迷雾，对面的山峰全部消失不见。看看时间快五点，开始担心没办法和家人联络。然而没过几分钟，山间开始出现了一点亮光。继而是一片灯光，雾气太大，看不清是什么地方，只知道是山脚。这时候忽然就有信号了，满格。很快的，神奇地，山后面出现了一片平原，开始是一点两点，继而是一片灯火，甚至可以看到有一条公路，车辆在上面排成一队。在人烟稀少的山区行驶许久，此时忽然见到人间烟火的温暖，感动得几乎落泪。

到丹佛的时候不到六点，比预计时间提早了四十分钟。

丹佛是个大站，站台建筑很现代，车站大厅大概是新装修的，屋顶很高，周围一圈是各种铺位，虽然不算大但还是很有气氛的。候车座椅一水儿的深色木质，两端各竖一盏球型小灯，十分复古。正面进门是个花铺，大厅中央一棵圣诞树，树下还有可供拍照的座位。其余位置布满座椅，有复古的带椅背的方正的长条椅，也有多人小圆桌，中央一盏复古台灯，还有长桌和沙发。缺点是书店的明信片太难看了。

车在丹佛停一个小时。从车站后门出去，就这样站在了丹佛的街头。感觉比Grand Junction要冷些。从后门绕回前门，车站西侧是一家中餐店，简餐，墙上贴着发哥老电影的海报。买了一份$7.99的鸡肉炖土豆盖饭，米饭换成米粉。三整块鸡腿肉，五六块大块土豆。一个人吃不掉。红烧鸡腿味道尚可，算是意外的收获。科罗拉多Sales Tax 8%。

当夜在睡梦中驶过了Nebraska。幸运的是自从Reno之后旁边的座位就一直空着，所以一路上睡得比较舒坦。早上十点四十分左右火车跨过密西西比河进入了伊利诺伊州。密西西比河河面极为宽阔，宽阔得不像一条河，水位颇高，看来是航运要道不假。进了伊利诺伊州后大部分时间是在城镇中行驶。也有农田，感觉人口密度大些，更繁华些。途中路过一个叫极光的小站。

下午到达了列车的终点站芝加哥。车站感觉跟费城的Penn Station风格挺相似。

芝加哥是此行途中唯一经停的地方。当天下午2:50到，住一晚，衔接第二天晚上9:30的湖滨号。之前就决定行李箱寄存在火车站，于是下车后先去存行李。规定是最长只能存24小时，所以还有些担心，但第二天傍晚去取行李的时候发现也没有什么问题。价格大概是十刀十五刀的样子。

在芝加哥用City Pass坐了环城大巴，逛了美术馆，登了两个观景台，吃了很棒的点心，坐在豆（可以叫bean，但人家大名叫cloud gate）前面吃了个深盘披萨。对芝加哥第一印象就是风贼大，在河边拍照都担心手机被风吹到河里去。其次就是建筑物很有特色。但给我印象最深刻的，是密歇根湖平静的漂亮的绿松石颜色的湖水。

在芝加哥停留一天后，第二天晚上踏上了湖滨号，从芝加哥回纽约。这班车车很挤，满员450人。大家坐好就等启程，轰鸣的火车好像停止了运转一样忽然安静了，隔了一下才又重新启动。有乘客开玩笑说，是不是有人按错按钮了。和之前坐的两趟车相比，这辆车更新，只有一层，座位之间的空间变小了，托盘也没有放饮料的凹槽（后来发现托盘本身的摩擦力加大了，水杯放在上面不会滑动）。后来才意识到，最大的问题在于车顶的通道灯太亮，晚上让人无法入睡。后来实在没有办法，把大衣反转过来穿，帽子扣在脸上挡住光，才勉强入睡。

在睡梦中驶过了俄亥俄州。早上睁开眼，看时间本以为宾州也已经过了（只有Erie一个站），可是看地图发现还没到。地图上显示从Cleveland到Buffalo整段就是沿着伊利湖（Lake Erie）前进，理论上讲左侧就是湖，可是一点水面的影子都看不到。大概宾州也是太平坦了吧。从地图上看，边界线是笔直画过来的，但到了Erie附近就直线上挑，整个版图左上角多出来一个小揪揪，把Erie包在里面。好像是故意划给宾州的一样。如果边界线继续直着画，宾州可能根本就不临湖了。终于在Erie小站停下来的时候，看时间已经晚点四十几分钟。过了Erie，不到半小时就出了宾州，进入纽约州境内。右侧开始出现缓坡，向左侧望去，在房屋树木后面，远远地能看到一线伊利湖。看颜色也是浅蓝到湖蓝。和密歇根湖一样，一眼望不到对岸。

一路没有什么风景可言，这一段火车更像是交通工具。感觉又回到了铅灰色的东北部。

比较有意思的是在Albany火车分车，一部分去波士顿，五节车厢去纽约。猜想是前面车头以及波士顿车厢先开走，然后有车头过来连纽约的车厢，因为我所在的这五节车厢本身没有移动过。可惜不能下车看全过程，也就无法验证了。

进入纽约后，列车一路沿哈德逊河向南行驶。路过西点，因为有灯光又在高处所以能看到对岸的西点军校。哈德逊河岸在这里延伸突出（所以叫West Point），地势也较高，想起去西点参观的时候站在高点向远处望，视野极为辽阔，哈德逊河河面宽广，偏偏在此处收窄，真是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。原本在Albany分车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。分车之后一路狂奔，到进曼哈顿前的最后一站时，只比预计的晚二十分钟。

There and back again.

关于坐火车旅行，总结如下：
1. 带个枕头，白天垫腰，晚上当枕头。可以带毯子，晚上盖比较暖和，因为某些时候空调会吹冷风。
2. 零食方面，坚果是个不错的选择。当然自己喜欢的零食都可以，注意甜咸搭配。见到有人在车上吃塑料包装的切成一片片的腌黄瓜。
3. 可以带两三瓶矿泉水，以防车上没有饮用水的情况。无论如何，车上一定会有热水。
4. 没有脚后跟的鞋在车上穿着比较舒服。
5. 在加州境内或者从加州到中部的线路比较有趣，沿途风光宜人。东北部自然地理环境比较单一。简单粗暴的判断标准是看这列车带不带景观车厢。
6. 早午晚餐方面。不是所有火车都有Dinning Car，有些只是Cafe Car，都是微波炉食品，想吃得好基本不可能。如果想要改善伙食可以自带，八宝粥泡面泡粉丝自加热小火锅和盖饭都是不错的选择。
7. 车上有卖酒。啤酒一瓶七八块，小支口袋装烈酒也是这个价格。也可以自己带。
8. 火车上饮食主要是高碳水，新鲜水果蔬菜欠缺。推荐带水果。补充维生素C。